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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顆賽博子彈,一封中式情書

來源:北京青年報  

近些年,電子競技已經成為了正式的體育項目。游戲玩家不再是過去人們眼中“不務正業”的“失敗者”,他們也可以身披國旗為國爭光,萬眾矚目名利雙收。于是電競成了網文創作中的一個專門類別,無數短則二十萬字、長則數百萬字的“大作”揮灑著一代年輕人對于賽博世界的激情幻想。這些作品即便有穿越、有玄幻,但總體而言其內核是“當下性”的——這就是對一代游戲玩家精神世界的真實描摹。


(資料圖片)

石一楓的《入魂槍》則不同,小說前半段以濃郁的懷舊筆墨,書寫了在那個游戲還未被“正名”的時代里,天才玩家的悲慘命運;后半段寫“近未來”時代,天賦異稟的游戲選手,和“有良心”的黑客,可能在何種程度上對抗資本、扮演救世主。前者是逝去的武林、落幕的時代,其中有濃郁的武俠味道;后者流露出中式賽博朋克敘事的先聲;夾雜在二者之中的,還是“嚴肅文學”對于人性、命運的思索,對于“出世”與“入世”的哲思。

逝去的武林,與出世還是入世的天問

《入魂槍》對第一代“瓦西里”張京偉的塑造入木三分。他在現實中自閉,在游戲中超凡,終因生不逢時而經受了遠不匹配于才能的挫折和痛苦。最終他自廢“武功”,泯然眾人。“瓦西里”指的是二戰英雄狙擊手瓦西里·扎伊采夫,對應著張京偉在虛擬世界里“一發入魂”的射擊技巧。但拂去熱兵器戰爭的炮火和硝煙,張京偉活像是傳統武俠小說中走出來的人物?!度牖陿尅穼懙碾娮痈偧际呛苄鲁钡臇|西,卻因為武俠敘事而產生了濃郁的復古和感傷味道。

武俠敘事的核心是頻率高于現實、濃度低于現實的生死成敗、愛恨情仇,以及與現實平行的存在和秩序之感。在張京偉的時代里,那些夜里蜷縮在地下網吧一爭長短,在虛擬世界改頭換面,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天亮了再四散于現實中的人,與江湖武林中以“七種武器”廝殺,以“華山論劍”“兵器譜排名”為榮譽的人何其相似?;蛟S,在現實生活中他們可能被看作邊緣人以及社會不安定因素,但在他們自己的小圈子里卻有著極高的認可度,有著相當堅固、決絕甚至與現實相悖的倫理規則——許多現實中難以出現的奇人異事,都被難以想象地傳頌著,一如張京偉在虛擬世界的ID“瓦西里”勢如破竹地席卷了附近大小網吧。

武俠敘事也多種多樣。“金庸式”往往寫一個看似普通的人,如何在奇遇和苦練后成為一代傳奇,入得廟堂之高,也出得江湖之遠。《入魂槍》明顯是“古龍式”的,張京偉的“一發入魂”就像李尋歡的“出手一刀,例不虛發”,天才和凡人之間有著不可逾越的天塹。然而越是天才越是薄命,“武學”境界越高,就越反襯著他們在現實情感生活中的荊棘與挫敗。張京偉沒有李尋歡的英俊外表、瀟灑做派、富貴身世,但他落寞的身影與讓至愛于兄弟、縱酒澆愁自暴自棄的李尋歡是重合的。這種為了世俗秩序、倫理而放棄自由的決絕且無奈的姿態,在儒家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的強光下,頑強地存活在中國文化傳統的陰影之中。古龍寫過這樣的人,溫瑞安、黃易以及后來“大陸新武俠”中的小椴、燕歌還有被稱為“硬派武俠”的徐皓峰都寫過很多這樣的人物。這種人物在民間閱讀中,似乎有種不因時易世變而動搖的地位。

原因何在?就如《入魂槍》對張京偉命運的討論——這類形象寄托著人們對“出世”還是“入世”的迷思。出世還是入世,與莎士比亞那句“To?Be?or?Not?to?Be”是同一道光在不同文化氛圍下的鏡像。大多數人其實沒有選擇的機會與勇氣,但所有人又將其視為自省或精神內耗的重要主題。這種矛盾狀態,讓相關形象、故事有了堅固的存在意義。張京偉作為第一代“瓦西里”生不逢時,選擇自我閹割以獲得“入世”的資格。這個形象很貼近在犧牲中與世俗和解、在自我感動中獲得慰藉的大多數人。張京偉后來總因右手抽搐打翻東西——這其實是個隱喻,右手仿佛有了自己的意志,仍在不甘地“甩狙”,重復“一發入魂”的動作。但重新“入世”的張京偉,臉上溫和的笑容也不是假的。作者溫柔地安撫著讀者,逝去的武林讓人垂淚嘆息,那么就讓它變成故事隨風飄散;作為活生生的人,腳踏實地、封存理想,有時不僅不可恥,還顯得很偉大。

老北京,與中式賽博朋克

第一代“瓦西里”永遠遁入虛擬空間不再回來,但故事并未結束。

網絡小說中的電競題材作品,一般直接依托現實中《英雄聯盟》《王者榮耀》等游戲的機制和賽事體制去創作;石一楓則在對過去的緬懷和對未來的展望中,悄然跳過現實:第二代“瓦西里”趙洛生的故事發生在“近未來”。從技術層面看,趙洛生玩的《鋼鐵絞肉機》已進入虛擬現實,應是比當下更往后幾年的事。也許因為張京偉的形象過于牽動人心,也許因為缺少現實作為依托,第二代“瓦西里”的故事多少有些熙攘有余,后勁不足。

然而掩卷細思,又覺得趙洛生除了以生逢其時映襯張京偉的生不逢時,并作為學生讓后者充當導師、進一步道出心聲之外,更像是一個“幌子”——近未來故事的關鍵點似乎應該落在作為敘事主人公的“我”身上。為了順暢地梳理故事,上文省去了關于“我”的情節。這是一個在石一楓筆下,乃至陳建功《鬈毛》、王朔“頑主”系列以來的“京味敘事”中都不難得見的形象。他們游手好閑、拈輕怕重,因為頭腦靈活而“小惡”不斷,面對大是大非卻并不含糊;他們因為無牽無掛所以從不為生活焦慮,無論陷入什么樣的逆境都相信會時來運轉,用幽默又傲慢的老北京腔嘲諷、消化一切?!度牖陿尅防?,正是這樣的“我”,牛皮哄哄又不無戲謔地將張京偉推上了電競舞臺,讓趙洛生戰勝了邪惡的資本家,讓“瓦西里”在二戰后再一次成為一代傳奇。

“我”這種形象與“歐美范”的賽博朋克敘事碰撞,產生了有趣的火花?!渡窠浡握摺贰堆┍馈返冉浀涞馁惒┡罂藬⑹露加幸粋€共性,即用超過一半篇幅的通俗敘事外殼,來包裹對嚴肅問題的真正思考。其對資本、信息技術、意識系統的思考跨越地域和民族,反而是通俗敘事部分標示著它們的文化身份,如雇傭兵、黑客、朋克少女、槍戰、爆炸、奪寶等元素,一看就有美國電影工業、通俗文化的味道。從這個角度看,《入魂槍》為我們提供了一種寬廣的可能性。今天我們已比昔日許多科幻作品走得更遠,今后科幻注定作為文學和藝術探討現實和未來的重要方式,被更多人創作、接受。這種情況下,對技術問題和人類命運的探討或許很難出新出奇,但是中國文化的傳統卻可以讓作家走出一條與西方科幻不同的路來。如果說老北京的頑主風格,讓賽博朋克有了中國味,那么東北社會大哥,川渝辣妹子,或操著粵語的港男港女……中國各個地方的文化要素與典型形象,又將與科幻碰撞出怎樣的火花呢?

“瓦西里”的子彈一發入魂,奪人性命也攝人心魄;《入魂槍》亦如此,既是一封深切的情書,緬懷著逝去時代杳無音信的人們,也精準地命中了文學即將面對的問題。

關鍵詞: 電子競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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