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北京青年報客戶端
近日,多篇關于天壇掌故的文章——《“大禮儀”與天壇“界墻”》《井壇門橋多古藴》《先農壇為何要建齋宮?》在報刊上亮相,其新奇視角引發北京文史圈熱烈反響。很多人感到好奇:這些文章的作者李忠義是誰?從來沒人觸碰的問題他怎么探究到的?
實際上,資深學者和文史迷都知道,李忠義是一位北京工業志鑒專家,因為癡愛天壇,成為研究北京壇廟文化的專家學者。去年9月,李忠義標點金梁所著《天壇志略》,納入北京古籍叢書出版,既保存了珍貴的天壇文獻,又為大家提供了一種通俗易讀、頗具時代特色的志書,受到業界和讀者的贊譽。
十月的一天,在東四環外一座老式居民樓里,李忠義向記者講述了他20多年來研究天壇的經歷,他不僅對北京的祭壇遺跡如數家珍,還提出一起去天壇實地走走,并認真規劃好走讀路線。
(相關資料圖)
隔日,記者如約到達天壇公園,踏進西門那刻起,74歲的老先生便對每一塊磚、每一道墻、每一座門盡數道來、極富激情。在聚氣藏風、無盡秋色的公園里走讀,李忠義的精彩解說吸引了不少游人駐足。有人從齋宮一直跟到圜丘壇,他們邊聽邊感嘆,原本不以為意的“門橋磚石”背后竟然有那么多明清皇上祭天的細節和故事。在李忠義看來,“600多年的天壇文化奧秘無窮,能使更多人了解天壇,得到裨益,是人生最愉快的事?!?/p>
審讀志書不交學費“讀研讀博”
在一棵蒼勁的古槐前站定,李忠義說:“我的網名為什么叫古槐蜂?因為我從小住在天壇北面一座叫清化寺的大廟里,人稱大廟里的孩子。我們家門口原來有棵500年的大槐樹。每到槐花時節,都能看到辛勤的黃色大牛蜂拖著胖肚子采花釀蜜。”
小時候一放學,李忠義和伙伴們不是在大殿佛像后面捉迷藏,就是攀土壇墻爬進天壇里玩。他印象很深,那時候天壇除了神庫、神廚不開,剩下的大殿隨便進,“公園里野草叢生,花香撲鼻,一幫孩子捏蜻蜓、逮蛐蛐、捉螞蚱,玩得不亦樂乎。”
上世紀七八十年代,李忠義在市紡織工業局宣傳處當干事,被單位舉薦到北京大學歷史系進修兩年,后來又在魯迅文學院進修了兩年。喜歡讀書的他當時讀了上千本文學著作,因為喜歡人文類的書,他又開始讀史籍志書。因為工作的需要,2001年到2003年,李忠義傾注全部心力參與編審了《北京紡織工業志》《北京工業志·綜合卷》,他形容這項工作如同打開一扇通往學術研究的大門,也令他深切體會到,學會讀書,是做學問的基本功,“而且審讀志書志稿特別長學問,是不用交學費的讀研讀博?!?/p>
在讀書中,他慢慢形成了自己的見解:書中發現的問題一定要到實地去看,實地看完之后再重新讀書,“這就是‘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他舉例說,比如看到明末清初歷史人物朱彝尊,就去尋訪宣武區海柏寺街他被貶謫的故居,仿佛聆聽到“詔許移家具,書難定客蹤。誰憐春夢斷,猶聽隔城鐘”的吟詠,便切身體會到朱彝尊如何在失落痛苦中克己發奮、著書立說,寫就《日下舊聞》的心境。
2012年春,北京古籍出版社特邀學識廣博、做事用心的李忠義統籌出版《北京古籍集成》。如何完美地再版這套全80冊、1236萬字、繁體豎排的典籍,在當時來說是項十分艱巨的考驗。李忠義印象很深,這套書的繁體字有一行帶兩行的小字,還有很多異體字、假僻字,“跑了七八家都沒有錄入公司敢接這活兒”。一籌莫展中,他在中關村漢王科技公司偶遇漢字識別項目的潘經理,她答應通過掃描進行漢字識別,差錯率可以控制在萬分之一以內。李忠義被出版社派到燕郊漢王科技工廠,全權負責把關漢字識別、版面格式、排版編印工作。他不計報酬,二話不說,帶上行李,攜老伴搬到燕郊,一住就是三年,心里想的就是怎么樣把這套書做好。
李忠義對出版要求極為嚴苛,必須達到原頁碼格式標準,四角的字不能動,連字號字體也要跟原版書一模一樣。有時候看起來僅僅是簡單動一個字,或是調一個字號,往往就得全部推倒,重試重來。2015年6月這套《北京古籍集成》一面世,便贏得了廣大古籍讀者的贊譽。有意思的是,這個書出版后,李忠義心里覺得對漢王科技過于嚴苛,很不落忍,沒想到漢王公司上上下下的人見著他就感謝:“李老師,我們算是掌握了一門子新技術,能吃上古籍整理這碗飯了?!?/p>
躋身于研究北京古籍叢書的專家學者,李忠義沒有自滿,他認為作研究要有自己的新發現、新見解。想到自己從小就對天壇建筑格局特別清楚,也有著非常深的感情,他便潛心研究北京的壇廟文化,一發不可收。
20多年研究天壇越往里走越興奮
研究北京史地文化,繞不過閱讀《欽定日下舊聞考》這部書。讓李忠義激動的是,他在書里發現自己兒時住過的清化寺,竟然跟一代帝師程敏政有著密切關聯。進而他了解到,程敏政是成化二年的進士,官至禮部左侍郎,他一生約30多年時間主要生活在北京。作為翰林院大學士,程敏政的重要任務之一就是陪祀南郊,而程敏政留存下來陪祀南郊的詩文就有數十首之多。
從研究清化寺到研究天壇,李忠義越往里走越興奮。他仔細計算過,永樂十八年北京天地壇建成以后,從永樂十九年明成祖朱棣到嘉靖九年明世宗朱厚熜,每年正月中旬吉日大祀南郊的次數一共是103次。從嘉靖九年“更正祀典”改為天地分祀,明清兩代14位皇帝,每年冬至日大祀圜丘共計216次,前前后后一共有24位皇帝在天壇齋宮齋宿過。“皇上每年都要到天壇祭天,皇上祭天,說白了就是作為天子,他要向皇天上帝報告工作。皇上敬天敬地敬祖宗,同時也要給老百姓祈福,祈求風調雨順,國泰民安,永延帝祚。明代的皇帝幾乎不去十三陵躬謁陵寢,一般是派王公大臣遣祭山陵,但到天壇祭天皇上是必須去的,別人幾乎不能代替。”
在研究天壇過程中,李忠義發現1953年金梁著《天壇志略》資料非常珍貴,非常豐富,“幾乎把天壇都說到了,而且金梁用的是白話文,比較好讀。”金梁是清光緒三十年進士,民國成立后任《清史稿》校對總閱人,新中國成立后為中央文史館館員。李忠義非常佩服金梁的才學,但他發現存世的金梁自刊油印本《天壇志略》都有遺憾:“國家圖書館有一冊原本,其中首頁被撕掉一角。首圖有一個復印本,但不太清晰。天壇公園有一復印本比較清晰,可惜有兩行字沒復印上?!彼南?,“為什么不能重新標點出版?有這么本小書,讀者翻一翻,看一看,更方便大家深入了解天壇的文化?!?/p>
2020年年初,李忠義找到北京古籍出版社,提出標點《天壇志略》,出版社很支持,并得到天壇公園的鼎力支持。李忠義不計稿酬微薄,主動擔當了標點重任,還提議附錄民國21年的《天壇紀略》,以及民國24年單士元編的《明清天壇史料》,一起納入北京古籍叢書出版,當即達成意向。
即便對天壇有20多年的研究積累,有各方面歷史學識的支撐,真正標點《天壇志略》,李忠義也花了一年的時間,先后校點了六稿。他坦言最難的地方依然是爬梳資料:書里引用了什么文獻典籍,他就去查《十三經注疏》《明實錄》《大明會典》《明史》《大清會典》《東華錄》《東華續錄》等,完全靠逐字逐句地查閱《辭源》《辭?!返裙ぞ邥怆y疏疑。那段時間,他每天凌晨3點起床,4點開始工作。中午休息一會兒,然后一直工作到晚上,“保證精力最充沛的時候進行標點,力求做到標點準確無誤?!绷钏牢康氖牵ㄟ^查核文獻資料,還糾正了十多處舛誤之處,有的是位置方向不對,有的是尺寸不對,比如《續通典》上載,嘉靖皇帝建圜丘時下旨“地面四方漸墊起五丈”,五丈就是50尺,約合16米,那就相當于五層樓深的一個大坑。但在《日下舊聞考》里寫的是“滿墊起5尺”,5尺約是1.6米?!斑@么一核證比對,那就是《續通典》寫錯了。”
在李忠義看來,天壇的歷史文化價值太豐富了,經學、史學、算學、建筑、繪畫、音律、樂舞,天文地理,無所不及,要想把天壇文化研究得更深入,讓人家信服,必須下狠功夫。李忠義無數次到天壇實地勘測考證,回來再看書,就知道哪個地方沒問題,哪個地方還需要佐證,他還買了50米的工程尺,每次去都帶著,量磚,量石頭,幾乎把天壇整個墻、門,摸底了一遍。他直言這些年去天壇少說上百次得有了,“來回來去考證,這樣得來的知識才能夠叫做學問?!?/p>
李忠義體會最深的是,研究天壇必須能讀懂《明實錄》?!肮糯o日怎么算的,我鉆進書里用了三天時間,才把陳垣著《二十史朔閏表》看明白會推算了。這本工具書你看不懂弄不通就容易說錯,甚至把史實顛倒了。比如說‘南宮復辟’,是在景泰八年正月十七日,這一天景泰帝到底是在天壇齋宮齋宿,還是在紫禁城里?我一查《明實錄》寫的是:“正月丁丑(十二),帝歷疾而出,宿于南郊齋宮?!币簿褪钦f,景泰帝是帶病大祀南郊的,正月十二到天壇齋宮,正月十五中午應該就回紫禁城了。這么一看,“南宮復辟”當天景泰皇帝是在紫禁城里養病,而不是在天壇齋宮。
每次去天壇都有新發現
李忠義形容自己就是個“書蟲”。他認為知識一定要自己通過讀書去積累,《明實錄》《明史》《禮部志稿》《清史稿》《順天府志》《中國歷代尺度考》《篁墩文集》《懷麓堂集》,還有最早版本的古籍叢書……他書柜里的許多書都夾滿了翻閱的小紙條,他笑言:“這么多年自己全部的稿費和退休養老金的一半,都買書了。我是用一本看一本,而且必須要做標記,一點點地深入到精髓里頭去?!?/p>
標點《天壇志略》的書出來之后,好多人跟李忠義說,我們怎么不知道天壇的這些事兒?還有朋友拿著書請李忠義去天壇作講解。只要有時間,他每求必到。常常是在一個地方說完以后,跟著聽的人越來越多。
直到現在,李忠義幾乎每次去天壇都能有新的發現,令他興奮不已。有一次,他從西門走到天壇的西天門,心里想,怎么覺得這座門有點特殊?于是停下來仔細勘察,發現正中間皇上走的御路門,鋪的是巨大的花崗巖,門釘的大小是14.5厘米。旁邊王公大臣走的門,鋪砌的不是石頭,而是陡磚,門釘也小,是11.5厘米。他再看門外接的輿路有界石一圍,他斷定這些“界石”是原封不動600年前的“門基圍石”。再一量,西天門面闊24.8米;祈谷壇門的面闊是22.8米,他想為什么呀?后來琢磨明白了:皇上到了西天門,相當于要進入天上的門,去拜見皇天上帝,皇上跟天帝是要稱臣的,所以內壇墻的門要寬闊2米,所覆琉璃瓦也由黑瓦綠剪邊換成了綠琉璃瓦。
天壇最初建成的時候叫“天地壇”,下面是圜丘,上面是大祀殿,是一座重檐廡殿頂,覆黃琉璃瓦,面闊11間的建筑,和太廟享殿基本上是一個模樣。李忠義說,“永樂十八年建北京城的時候,大木基本上取自云貴、四川大山里頭。我推斷,天地壇大祀殿也應該是金絲楠木大殿。為什么說‘此夕圜丘天尺五’?意思就是說,今天晚上圜丘離天只有一尺五高,伸手就能夠著天了,皇上就能跟天講話了……”
李忠義坦言,現在人們看到的祈年殿是光緒二十二年復建的,僅有126年復建歷史,它是天壇的標志,也是北京的象征。而李忠義更珍視那座原封不動,始建于永樂十八年的祈年門:“看看,這塊過門石足足有30噸重。你再抬頭看看殿頂,雙重梁枋,金龍和璽彩繪,團龍天花,彰顯明初古樸厚重的帝王氣度。”他這么說的時候,路過的人大多會停下匆匆的腳步,隨著他舉目細看。
站在齋宮前,李忠義興奮地說,齋宮有兩道御河,兩道宮墻。內外御河都有敞廊,他一間一間數過,外道御河的敞廊有163間,是一面坡黑瓦綠剪邊,遙想當年2000名侍衛站崗,“御河滿池清水波光粼粼,多么威武生動啊”,他細察過幾次,現今齋宮的外道御河河壁上仍可見明顯的進水孔三處,他夢想能恢復御河當年的波光瀲滟,也為首都環境增光添彩。
癡迷天壇之北清化寺
在李忠義看來,人生的七十到八十歲,是做學問的黃金年齡,“這個年齡段積累了豐富的人生閱歷,再加上知識的積累,下筆就穩了?!比粘V校彩沁@么做的,一心撲在研究上,一點時間都不想浪費。
每當想起二十多年前在書里讀到的清化寺和在清化寺里發現的特殊人物——程敏政,李忠義心里都會十分激動,“清化寺的每座大殿、每尊菩薩我都清楚?。∥椰F在還記得,5歲時第一天進私塾的時候,就被黃先生用銅戒尺屈打了手掌心,我爹從前殿就聽見我的哭聲。黃先生特意過來跟我爹道歉,我爹卻說,不妨事,不打不成器。”每當想到自己住過的院里,竟然蘊藏著翰林院大學士程敏政的遺聞掌故,都令他有恍然隔世之感。
有一天,讀到程敏政“借宿清化寺”的詩,李忠義馬上就有了疑惑:為什么《四庫全書》本程敏政撰《簧墩文集》寫的是“辭朝出城借宿清化寺”,但朱彝尊在《日下舊聞》里卻把“辭朝出城”這四個字給略掉了呢?后來他想明白了,原來朱彝尊和程敏政同是停職致仕之人,出于忌諱時政而有意略去的。順著線索,一讀再讀,他又慢慢走進一代帝師程敏政的內心世界,在古籍當中去和古人對話,“好似程敏政在引導我去讀書,去上下求索?!?/p>
如今,藏身鬧市一隅的清化寺,重新修葺一番,宛若新生。李忠義談到,程信、程敏政父子二人都在這里住宿過,發生過生動有趣的故事。明正統十四年“土木堡之變”后,瓦剌也先圍攻北京城,程信督守西直門,在“保衛北京城”中立下戰功。成化三年,程信受命出征平川貴之亂,出征這天,文武百官就在清化寺為他餞行。弘治元年冬程敏政致仕守凍清化寺,追念往昔,不勝泫然,作《題先公遺詩后》,從詩中可以感受到五百年前清化寺鑼鼓喧天,震天動地的浩蕩之氣。
在李忠義看來,程敏政堪稱一代大才。李忠義現在最想做的,是能進一步對清化寺的研究取得突破性的解讀,尤其是能層層解開、推斷清化寺大雄寶殿廡殿頂鼎建者之謎,他直言,“不夸張地說,半部明史就在清化寺。”
關鍵詞: 天壇公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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