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覽:布魯斯·瑙曼:OK?OK?OK
展期:2022.3.11-6.12
地點:木木美術館(錢糧胡同館)
“皮特和李皮特(Repeat)坐在柵欄上。皮特掉了下來。剩下的是誰?李皮特。皮特和李皮特坐在柵欄上……”四個小丑穿著巴洛克式的或波點紅發巨鞋的服裝,他們戴上了抽象的面具,走進規定區域,不尋常的是,他們不是要表演笑,而是要表演恐怖。漆黑的環境,沒有答語的現實,逼迫著他們,而每當觀眾向前一步,這份逼迫又近了一步。眾所周知,小丑的自殺率極高,他們匿名、隱秘,卻要貢獻出快樂和福祉,想來極殘酷。在影像中,小丑坐在馬桶上看雜志,或者舉著魚缸維持著平衡,或者講著沒完沒了的笑話,他們都發出了抗議:“不,不,不!”“我撐不住了,我撐不住了!”……這些畫面呈現于木木美術館“布魯斯·瑙曼:OK?OKOK”的展廳中。
《小丑酷刑》最早公開出現在1989年惠特尼雙年展。小丑在很大意義上是抽象的造物,他們不是生靈,而是非人性的存在。而非人性就是布魯斯·瑙曼的一個主題。孤獨但專注,丑陋但悲傷,是這個事件的關鍵詞,也是瑙曼借助小丑影像表達的故事。瑙曼對人類的境況還有所期待,盡管殘忍和拒絕也是生命中的常態。
藝術是行為?而非產品
布魯斯·瑙曼生于美國印地安那州,幼年隨著工程師父親四處遷移。在這個過程中瑙曼習慣孤獨,并在孤獨中練習著“封閉”的觀察。瑙曼先就讀于威斯康星大學麥迪遜分校,學習數學、物理、音樂,而后就讀于加利福尼亞大學戴維斯分校學習藝術。瑙曼是第一批在大學接受純藝術教育的藝術家,在瑙曼之后,純藝術教育繼續發展,并逐漸擴大到今天的規模。瑙曼的成長和純藝術教育的發展有很大關聯,某種意義上他也為我們勾勒了純藝術教育的限度和可能。
1964年,瑙曼永遠地放棄了繪畫,在其藝術生涯中,你幾乎找不到繪畫的痕跡。瑙曼關心的是藝術應是什么,藝術能成為什么。沒有了繪畫,可供利用的工具還有很多,比如音樂、舞蹈、文學,事實上,瑙曼在一開始統統都用了。以音樂為例,瑙曼當時熱衷于史蒂夫·萊奇、菲利普·格拉斯、特里·賴利、拉蒙特·揚的音樂,他甚至還為拉蒙特·揚的樂隊演奏過貝斯。瑙曼喜愛的藝術家還有劇作家薩繆爾·貝克特、作曲家約翰·凱奇、現代舞編舞家默斯·康寧漢。
從繪畫的場域離開,迎面而來的就是時新的媒介。二戰后是媒介大爆炸的時期,以廣播切換為電視為起點,媒介變得越來越豐富,且越來越和社會動向聯系在了一起。瑙曼稱得上是藝術界最奉媒介的藝術家,他幾乎采納了所有重要的現代媒介,比如錄像、音頻、全息投影。瑙曼是最早的錄像藝術家之一,錄像藝術的出現主要歸功于便攜式錄像機的出現。與膠片機不同,便攜式錄像機可以即時觀看,也可以更好地校準和修改影像的時間和質量。機器只是機器,如何通過機器實現藝術所尋求的癥候呢?而不止是藝術,涉及人的本體論又有哪些不同呢?
離開大學后,瑙曼在舊金山藝術學院做初級教師,工作和錢都很少,荒誕和趣味也很少?!叭绻阕砸暈樗囆g家,在工作室里工作,但不是畫家,你不會從畫布開始,你嘗試各種各樣的事情——你在椅子上坐下來,或者踱步。問題又回到:藝術是什么?”試想一下,瑙曼拿著他用不多的經費炮制出來的荒誕照,冷漠地向自己發問,藝術是什么?瑙曼拒絕做重復性的工作,他花了很多時間用來觀察和思考,寄希望于用最有效的方法呈現他想要的東西。瑙曼想到的答案很快就成了世紀后半葉藝術界共享的一個基本信條:如果我是一個藝術家并且在工作室中,那么不管我在工作室中做什么,那都將是藝術。在這樣的意義上,藝術是一種行為活動,而非產品。
藝術家“消失”?觀眾才會駐足
在1967年到1969年間,瑙曼在米爾谷、爾灣或帕薩迪納,他錄制了24支影片,這些影像很簡單,聚焦于藝術家的創作以及工作室。瑙曼在他的工作室里踱步、丟橡皮球、操縱熒光燈管、重復拉小提琴的一個音符、跌入角落等等。這個主題后來得到了進一步的拓展?!墩闪抗ぷ魇遥ㄏ氲妹兰s翰·凱吉)》則將鏡頭對準工作室的老鼠,以及一只叫圖斯克的麒麟尾貓。影片長達5小時45分鐘。當藝術家離開后,這些流竄的小動物牽引著我們的視線,探索作品、收納箱、梯子、錄像帶所編織的敘事。藝術家置換成了老鼠,對于這個空間來說都是陌生的來客,但焦慮淡化了,自我漸漸顯影。而《光線變化的帶房間的走廊》中那個每隔126秒就完成一個循環的走廊是否就是這樣一個通道?
無論是《以夸張的姿勢圍繞一個正方形的邊緣行走》還是《走進走出》,瑙曼都把注意力貫注在受限制的狀態和表達上。前者以雙層正方城堡和Contrapposto(對立平衡)為切口,被限制而有自由;后者以影像碎片和時空并峙為切口,被撕裂而后再生。他所嘗試的無非是與環境對話,與境遇對話,與象征對話。他甚至卓有成效地剝奪了觀眾的眼光,走進其中的觀眾得不到藝術的祝福,相反,他們得到的是生命與絕境抗衡的噩夢與晦暗。
瑙曼并沒有拓展媒介的使用可能,相反,他壓縮了媒介。透過瑙曼的裝置和影像,我們能感受到的只有監視器或顯示器。瑙曼幾乎將所有的內容都丟進了顯示器中,但在其中表演的絕不是瑙曼,而是每一個觀眾讓渡出去的意識碎片。他就這樣穿過窄長的走廊,擺出一些姿勢和態度,但陰影和痛苦還是毫無保留地呈現在監視器、鏡子、表演空間,它們滾動播出,永不休止。藝術家“消失”,真正的觀眾才會留下來駐足。其實這樣的人與境遇的創造性聯結并不難理解。那些地下的藝術家不都是如此嗎?
“喂我,吃我,人類學?!薄皫椭遥瑐ξ?,社會學。”“喂我,幫助我,吃我,傷害我?!薄度祟悓W/社會學(旋轉的蘭德)》是瑙曼1969年嘗試的聲音雕塑的擴展版本。1968年,瑙曼在工作室反復播放,“離開我的思想,離開這個房間?!薄皾L出我的思想,滾出這個房間?!痹诜磸蛢A聽后,你會發現,命令式的語調變得緩和,最初的惶恐和疑惑慢慢消散,你抓到了一個圖景,而它也由遠及近地抓住你,大概就是類似記憶的東西。你反復聽著,反復墜入這個那個不僅屬于現實,但屬于命運的深淵里。像是聽禪一樣,又很不相同,你沒有真的感動,但越發理解了什么。這些符號可不只是符號,而目下身前的你又怎么獨獨還是你?你置身于《原材料》的聲音場中,想要消失,但你正在變得堅硬。
“我萌生了一個想法,我可以創作一些會消失的藝術,一些看起來不像藝術的藝術。在這種情況下,你注意不到它,直到你有意識地關注它。接著,當你集中注意力去閱讀這些文字時,你將不得不對它們進行思考。”瑙曼曾解釋說。而會消失的藝術,難道不就是那些大學時代的藝術嗎?那短暫而純粹的青春時代,當然還有現代藝術的青春時代,瑙曼保留了這一切,他將它帶往墨西哥州,帶往地下。當《真正的藝術家通過揭示神秘的真理來幫助世界(窗戶或墻面的標識)》旋轉,《一百遍生存和毀滅》又是屬于誰的話語?而《上吊的人》會帶來魔術,我也會消失,而《生、死、愛、恨、快樂、痛苦》只留下這字母和字母之間的擠壓、感受和感受之間的摩擦、碎片和碎片之間的齟齬。
關鍵詞:
布魯斯·瑙曼
木木美術館
錢糧胡同